阿幸的幸

07

    

“Help my wife, please, help her.”

 

 

幽暗的小路，他记得那条路。这条路曾经在1991年的报纸上大肆地被报道过，作为一代军火巨头霍华德史塔克的墓地。

 

 

车祸现场，救救我的妻子，这是个多么理所当然的要求啊，然而，巴恩斯对这句请求的回应就只是——狠狠地抓着霍华德的头，把他朝着车窗撞去。别逗了，这场车祸都不是一个意外事件，又有谁会去救救你和你的妻子呢？

 

 

最后对着镜头的那张脸熟悉极了，眼神却何其陌生。有点像巴恩斯，又有点像……罗杰斯。

 

 

“砰——”

 

 

托尼从噩梦中惊醒，坐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双手交叉护住了自己的头。

 

 

 

 

“Boss，现在是凌晨三点，我并不建议您现在就开始工作。您最近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有理由怀疑您的焦虑症有着某种程度的复发。最好的方式还是联系您的心理医生。”人工智能的蓝色光芒安静地跳动着，“盯着”托尼换了身衣服从床上爬起来的Friday声音不情愿极了，托尼这样不配合的行为让作为AI的她实在是有些挫败感。

 

 

“well，我可没说我要去工作室。”托尼似乎是感受到了Friday这样的情绪，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很累，但我无法入眠。看起来我确实需要点帮助。”

 

 

“乐意为您效劳，Boss。”Friday说。

 

 

托尼打了个响指，以最张扬的姿态诉说着最脆弱的需求：“启动二元到悔改造架构[1]，damn it，我真该给它改个名字了。”

 

 

父亲母亲，我很想你们，此时此刻，也许只有你们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就像我还小的时候，你们为我建立起人生准则时那样。在你们面前，我大概永远只是个会弄坏父亲模型的小孩子，而不是什么有权利的大人物。

 

 

“You dad missed you when you were not here. And frankly, you are going to miss us, because this is the last time our going to be together. You know what is about to happen. Say something. If you don’t, you will regret.”

 

 

“I love you dad, and I know you did the best you could.”[2]

 

 

虚拟的记忆很美好，玛利亚的声音带着些钢琴的韵味，霍华德看着托尼，似乎就在等着他那一句爸爸我爱你。正如托尼说过的，他在这个项目上砸了六个亿——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能收回成本的投资，所期望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托尼从弗瑞拿到了霍华德曾经的录像，在霍华德死后二十年，托尼终于选择理解了当年对自己冷漠的霍华德，然后他突然发现，当年霍华德和玛利亚死的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是啊，something is about to happen，这么多年以后，托尼终于知道了那么寒冷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幽暗的小路上寒风凛冽，大房子里开着荒诞的长袍派对。

 

 

曾经他以为冷酷的，工于心计的父亲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夜晚，托尼的我爱你姗姗来迟，霍华德却再也听不到了。

 

 

是的，托尼承认，在看完那个视频的时候——噢，他不能管那玩意儿叫视频，那应当是一份来自1991年的邀请书，邀请他参加一场没有赢家的战斗，有一瞬间他失去了理智，那一瞬间他是的的确确地想宰了巴恩斯的，无论他到底是不是被控制的，托尼只知道，他的那双手，掐死了他的妈妈。会在孩提时的他哭闹着要找爸爸的时候温柔地亲吻他的玛利亚。

 

 

无关其他，那一瞬间的他只是完完全全的托尼·史塔克，和钢铁侠没有一丁点的关系。这只是最老派的复仇。

 

 

 

 

就如同在麻省理工托尼给那些孩子们掩演示二元到悔改造架构的时候那样，此时托尼穿着正式的马甲三件套，低着头，他是在默哀。

 

 

鬼使神差的，虚拟世界里那个二十岁的毛小子突然开口说话了：“爸爸，就不能留下来过圣诞吗？我们一家人。我突然觉得长袍派对真是个无趣的决定。”

 

 

霍华德似乎也有些诧异，这个向来不喜欢自己的独子能说出爸爸我爱你这样的话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会这小鬼是在干什么？挽留自己过圣诞？这频道大概是开错了吧？

 

 

二十岁的托尼挽留霍华德了，然而他却不能留下来。这是已经被计划好了的时间表，按照时间表，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前往五角大楼的路上了，几个小时后，他就应该跟玛利亚一起在巴哈马度假了。

 

 

这是被书写好的命运，谁也不能改变。阿斯加德的神也不行。

 

 

托尼站在阴影里，听霍华德这么说：“No，今天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过几天，元旦节我们可以一起过。”

 

 

托尼叹气，过几天，和元旦一样重要的新闻就是霍华德的死讯了。

 

 

二十岁的托尼还不死心，继续追问着：“Even if this is the last time our going to be together?”

 

 

“我不能改变行程。”

 

 

“Even if you won’t come back?”

 

 

“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我们都知道结果，Tony，这很重要吗？”

 

 

二十岁的托尼和此刻的托尼都睁大了眼睛，然后是良久的沉默。二十岁的托尼没法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此刻的托尼则痛恨着没法改变事实这个设定。

 

 

“您知道您是……怎么去世的？”二十岁的托尼试探着问。

 

 

“是的，这已经发生过了。”玛利亚一如既往地温柔地摸着二十岁托尼的头，眼神里带着心疼。她抱了抱二十岁的托尼，此刻的托尼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尝试着伸手想要抱住玛利亚。可是他站的那么远，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里，他终究是没有抱上去。

 

 

“我在这个世纪已经做尽了我能所能做的，未来在你手上，Tony。”霍华德背着二十岁的托尼，他的正脸在此刻的托尼眼下一览无余，“我没有遗憾，如果有，也只是没有找到史蒂夫……还有，没有看到你变成我期望的模样。”

 

 

那是一个父亲的慈爱的眼神，和那个说着“我这一生最伟大的创造就是你”的霍华德一模一样，此刻的托尼看得清清楚楚。在二元到悔改造架构呈现的这个世界里，托尼第一次这么近这么真切地感受到霍华德作为一个父亲的样子。

 

 

如果我有一天知道了您去世的真相，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托尼在心里默念着，迫切地看着离自己这么近的霍华德，脸上的表情像个孩子，还是个斗败了之后来父母这里寻求安慰的孩子。他甚至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把霍华德看得更清楚些。

 

 

“战争不是兵器的错，Tony。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走进这样的死胡同，我差一点就没有走出来了。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用爱因斯坦的公式帮助美军造出原子弹，哦当然了，爱因斯坦也绝对没有后悔过提出他的理论。在另一场对抗九头蛇的战争里也是如此，战争永远都不是兵器的错。我也爱你，Tony。我和你妈妈都爱你。”一头白发的霍华德腰杆挺得笔直，他依然正对着此刻的托尼，仿佛这番话就是对他说的一样。

 

 

“I love you mom, I love you dad, and I know you did the best you could.”二十岁的托尼和此刻的托尼一齐说出这句话。这是托尼第一次不是借助二元到悔改造架构来说出这句话。

 

 

 

 

托尼走到钢琴边，温柔地抚摸着钢琴的琴键，二构架造出来的世界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托尼面前。灯光，圣诞……和父母。

 

 

站在只有Friday蓝光的实验室里，托尼轻轻地对Friday说：“这个项目，我想它一直继续下去，再扔六亿也无所谓。”

 

 

“Yes, Boss. I’ll put it into my basic database.”Friday带来的蓝光温柔地摇曳着，“不过，六亿没准不太够？”

 

 

“没所谓了，你看着办，反正Pepper也不会来追杀你。”托尼朝后扬扬手，溜达出了二构的实验室。

 

 

 

 

出了实验室，托尼没有回去睡觉，也没有继续去工作，他度着步子，慢悠悠地来到了复仇者联盟大厦的大厅。这里摆着一架光看漂亮模样就知道造价不菲的手工钢琴。

 

 

坐在琴凳上，托尼掀开了琴盖。

 

 

最初大概是因为想不太起来谱子，托尼弹得磕磕巴巴的，到后来，一遍又一遍地弹着同一首曲子，渐入佳境。琴声同流水一般安静地流淌在复仇者联盟大厦的大厅里。

 

 

这是一首Try to Remember。[3]

 

 

没有人听见托尼的琴声，除了势力范围是全世界的好姑娘。Friday安静地陪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钢琴的托尼，从一开始，到最后，悄悄地录下了托尼的琴声。

 

 

等第二天早上，等幻视来到大厅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趴在琴键上睡着了的托尼。

 

 

“Mr.Stark，如果您想要睡觉，还是回您的房间睡吧。在这里睡觉对您的身体健康真的没有什么好处。”幻视狠狠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叫醒了趴在琴键上的托尼。

 

 

“Huh?”被叫醒的托尼还没有缓过神来，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确认了来人，“哦幻视啊，现在几点了？”

 

 

“纽约时间早上九点十一分，Mr.Stark。”幻视想也不想就回答了托尼的问题。

 

 

[1]美队3中妮在麻省理工展示的一种成本非常高的治疗方法

[2]二构中玛利亚和妮的对话

[3]玛利亚最开始自弹自唱的那首歌，真的蛮好听的